《后浪》完结了。
对，就是多次登上热搜，被吐槽魔改中医的那部电视剧《后浪》。
开播 1.6 亿热度，但目前《后浪》豆瓣还未开分相比开播时的高调，播出期间回应争议的沸沸扬扬，这部剧的收尾略显潦草。
【资料图】
作为国内罕有的以中医为题材的影视剧，工人日报评价它为 " 填补了近年来以中医为主题的现代剧空白 "。
编剧六六写作时也可谓不遗余力：她耗时 6 年，深耕一线，甚至读了研究生学位，师从中医教授刘力红。
据六六说，《后浪》的人物是有原型的，演员吴刚塑造的任师就是她的老师刘力红，而剧中任师组建的师承班，在现实中不但有卫生部的相关规范文件，其架构和真实参照，也源于刘力红创办的三和书院。
这不仅让人想起，11 年前，六六另一桩 " 体验式写作 "：她光明正大走进上海华山医院，就坐在医生身边，装作是助理，一坐就是半年。根据这段经历写就的电视剧《心术》，豆瓣评分 8.3，几乎算得上国产医疗剧数一数二的成绩。
《心术》剧照同样深入一线，还有专业中医进组指导，这次的《后浪》怎么就看得人脚趾抠地？
无独有偶，紧随其后刚播出不久的医疗剧《白色城堡》，也表现不佳，几乎没有讨论度。
这部剧的原创小说，还是知名一线医生根据亲身经历写就，优秀的蓝本打底，咋也扶不起我们的医疗剧？
《后浪》中的中医药大学教授任师医术高明，慕名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本来，我们也指望，从中能一窥中医的法门，结果，任师展示了这些：
搭脉判断岳父吃了榴莲味冰淇淋，真相却是他偷闻了岳父还没洗干净的勺子；
老太太看西医无方，做好必死准备找到任师，任师望闻问切一番，说她 " 杀生太多 " 有业障，得拜遍国内庙宇；有观众解释：老太病根在于身体虚弱，无需用药，更需要锻炼，任师是 " 医心 "。任师不但能看癌症，还治心病：
跟雷厉风行的律师杨晓红谈 " 放空 "，和独自抚育儿子的程莹聊如何排解情绪；
剧中很难看到 " 医术 " 和 " 药方 "，却时不时来上句《黄帝内经》和《心经》。一会儿阴阳调和，一会儿天人合一；这到底是普及中医，还是推广国学？
观众好像误入了教人修身养性的在线学堂。只要任师出现，弹幕就是警告：又开始说教了 ……
吴刚回应被吐槽 " 爹味 "任师在剧中经常携学生进山采药，捡粪便做中药不足为奇，普及艾草功效也是常态。可让人咋舌的戏剧性场景，居然是：一行人刚准备挖起一株百年野山参，忽然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大伙吓得落荒而逃。
原因竟是：这参有山神保佑，挖不得！
难怪观众惊呼：别把医术拍成了法术！如果说中医博大精深，很难进行技术呈现，那西医总归有治疗过程和手术操作了吧？
吊诡的是，国产医疗剧发展了 20 来年，都快全民普及的 " 心肺复苏术 "，在电视剧的呈现，都让人目瞪口呆。
正在播出的《白色城堡》，开篇不久就有似曾相似的一幕：为了体现争分夺秒，急诊医生坐在移动的病床上，做起按压，但观众一眼就看出来：" 这个深度不够啊！"
当然，也有人辩解：这毕竟是真人，如果用力，肯定会压断肋骨的。这里必须补充有意思的一点：在原小说《白色城堡》里，还真的就写过一段，实习医生压断病人肋骨被投诉，结果被资深医生一本正经科普：这才是正常的急救手法。
不妨看看 6 年前的《急诊科医生》，前辈张嘉译早就做过正确示范：
这些年，国产剧已经把悬疑类目玩得炉火纯青。以细腻温情见长，故事背景扎实，兼具大家小情的年代家庭剧，也不乏爆款。
这些优秀作品的产出有赖于优秀的导演编剧团队，一如孔笙、辛爽的名字成了质量保证的代名词。
这是一把双刃剑：他们擅长的题材，好剧不断；其他题材，难有佳作。
我们的行业剧目，20 来年几乎不见长进。
就拿医疗剧来说，2001 年李幼斌、江珊主演的《永不放弃》，放到今天依然能打。
故事发生在一个科室，密集接诊、专业救治，反映社会万象、芸芸众生。十几年后，仍有观众持续给出高分评价在高分医疗剧的评论区，往往能够见到一个词：" 双 P 模式 "，即专业（professiona）和人性（personal）。
并且能兼具 " 双 P 模式 " 的好剧不在少数。
《实习医生格蕾》《豪斯医生》《良医》等高口碑欧美剧，不仅仅展现诊室中的故事。而是把医生的本职工作与个人成长、情感生活融于一体，呈现出更立体的医生生活图鉴。
港剧《妙手仁心》即便有复杂的多角恋情，但涉及专业的高效救治，各个主角都雷厉风行。《星空下的仁医》《白色强人》则是直逼医疗体制，话题尖锐又深刻。台剧《麻醉风暴》构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利益社会；日剧《白色巨塔》有原小说加持，披露人性与医术的矛盾。正在播出的韩剧《浪漫医生金师傅 3》，展示了在医生数量不足的当下，难以把控的医疗伦理问题。
是要不惜伤害到自己去救人，还是更应该珍惜医生自身？
主角团在这一点上的挣扎，有大义，也有温情。
《浪漫医生金师傅 3》| 医生在法庭上的陈词反观国内的医疗剧，经过这些年进阶，镜头可呈现的高精尖设备多了，医生拿捏更多疑难杂症，接地气的热搜话题也不少。
但从根上，国产医疗剧，还是换汤不换药。
一如既往手握玛丽苏剧本，朱丹主演的《爱的妇产科》拍了两部，每一部都有两个高富帅追求；
《白色城堡》原小说都没着墨几句的 " 医生 X 女警 " 之恋，开始担纲剧作的一大主线。在科室里不急不忙，大把工夫扯闲天、搞内斗、谈恋爱。对比现实中医生灰头土脸，经常被医院电话搞突袭，国产剧里的医院更像是难以企及的乌托邦。明明有那么多佳作可以借鉴，这么多年，国内的医疗剧依然只是把谈恋爱和家长里短装进了医院这个容器。
满足于在固定模式里打转，就是不愿意走心。
值得咂摸的是，国产医疗剧停滞，优秀的医疗纪录片、真人秀却层出不穷。
《人间世》《手术两百年》《生门》，《令人心动的 offer 医学季》《你好儿科医生》，无不秒杀国产医疗剧。
《生门》影视剧的导演意识到了这一点。
2017 年郑晓龙拍摄《急诊科医生》，专门调看了纪录片《人间世》，他从中的借鉴是：采用专业的器械、做手术就最专业的医生，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尽量回避了血腥的镜头。
但光是 " 真实 "，就够了吗？
《人间世》让人揪心又落泪，不仅因为生命脆弱，还由于其中温情的医患扶持、亲情羁绊、选择纠葛。患胰腺癌的女子坚持要把肚子里 5 个月的孩子生下来，自己最终抱憾离逝。
患有骨癌、时时喊疼，撒娇不止的王思蓉，会为了美而 " 保腿 "，被同病房的人斥 " 不要命了 "。一个脑死亡的病人，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四年多，家属每天只能探望一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意识，也不敢问他愿不愿意这样活着。
这不仅仅是生活远比电视精彩就可以一言蔽之的。反而，将好故事作为蓝本，通过技术手段，影视剧远远可以做到高于现实，发人深省。
2012 年的《心术》，六六在第一集就创设了这样的戏剧冲突：一个遭遇车祸的病人，医生好不容易将他抢救回来，却忽然病发心脏病身亡。
而就是因为值班护士忘记让家属补签手术同意书，医生吃上官司，被迫离开医院，他从此成为一名打医疗官司的律师。
这一个偶然，并不突兀，也是全剧探讨医患关系的缘起，设计可谓相当巧妙了。可到了 2023 年的《后浪》，六六让曾经也是专业医生的江珊，成为吴刚背后的女人，还当起儿子的护法母亲。
儿子惹祸一大堆，把喝多了的女主扔在河边，差点招致溺亡：自己儿子闯祸，母亲却前因后果不问，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怪女主，让人咋舌。
只求矛盾和刺激，缺乏基本的叙事逻辑，BUG 越多，剧作的根基就越不稳。而正在播出的《白色城堡》，剧里居然出现了这么一幕。
值班的实习医生怀疑病人出现术后支架内血栓，马上需要手术。而此时，整个医院都没有可以做手术的人！
" 导管室能上台的，最少要半小时。"
于是，为了争这半小时，实习医生就自己上了——
穿上手术服，给资深医生打视频电话，资深医生在大巴车上指导起手术。
如此惊险的操作，原小说作者，曾担任北京安贞医院急诊抢救中心副主任医生的王成钢大概也不会想到。
医疗剧中的 " 真 "，首先在于不失真。这也是任何职业剧的基本准则。在此基础上，再用细腻丰富的细节去构建人物关系，而不是胡塞不切实际的戏剧冲突。
譬如韩剧《机智的医生生活》，剧中 5 名医生，从大学毕业友情一直维持，每个人都医术精湛又有医德，设定难免太过完美。
《机医》CP 在楼道假装谈工作，暧昧氛围拉满连韩国观众都觉得：这也太乌托邦了。
可剧作细节扎实，让观众愿意怀着美满的向往，打出 9.5 的高分。
《机智的医生生活》短评人性的塑造，不是有标签就能让人买单。
这也是为什么，众多国产医疗剧里，尽管主角自带光环，却让人觉得很假。
比如《急诊科医生》中，王珞丹饰演的归国医学博士一下就掏出 5 万要为贫病建基金，头脑一热的英雄主义让观众很难感动。
相反那些找着借口不想掏腰包的同事，显得真实多了。
英剧《疼痛难免》的男主，他会因为手术的失误产生心理阴影，会骂脏话；给投诉过他的病人做手术，会使点小坏故意把纹身处缝歪 ……
观众反而会觉得：对，鲜活的人应该是这样。不论行业剧中体现的话题多么前沿，设备多么高精尖，填补了多么久的空缺，一部好剧的核心，仍然是精彩故事的塑造。
哪怕只是刻画人性这一个方面，国产行业剧要学的，都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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